结合朱自清在27年前后的作品分析其思想状况

发布时间:2024-06-03 00:32 发布:上海旅游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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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题解答:

《荷塘月色》是朱自清 “ 独处 ” 时的 “ 独语 ”—— 与其说在观赏景物,不如说在逼视自己的灵魂深处;与其说写下的是他看到、感觉到的一切,不如说他在构造一个他心 中渴望的, “ 超出了平常的自己 ” 的 “ 另一个世界 ”—— 一个与现实对立的陌生的艺术世界。在现实中,人被命定扮演某个角色,做 “ 一定要 ” 做的事,说 “ 一定要 ” 说的话;而在这里, “ 什么都可以想,什么都可以不想 ” ,什么都可以做,什么都可以不做;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、自由的世界。因此,在《荷塘月色》里,显然有两个世界:朱自清生活于其中的现实世界与自我心灵升华的超越世界 —— 在某种意义上,可以说这是朱自清的一个 “ 梦 ” :在文章开头写到妻子 “ 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 ” ,结尾回到家里, “ 妻已睡熟好久 ” ;行文中又不断以 “ 笼着轻纱的梦 ” 、 “ 小睡 ” 、 “ 酣眠 ” 、 “ 渴睡人的
  眼 ” 作比,整个 “ 荷塘月色 ” 的画面似有烟雾弥漫,渺茫、隐约而朦胧,这都是在刻意营造一个 “ 梦 ” 的氛围与意境。正是这 “ 现实 ” 世界与 “ 梦 ” 的世界的对立、纠缠,显示着作家灵魂挣扎的凄苦。两个世界中,梦的世界在文章里是直接呈现的;现实世界只
  是 “ 偶而露峥嵘 ” 。而我们的阅读、欣赏,却恰恰应抓住这偶尔的显露(暗示),并从这里切入 —— 因此,中学语文教材的 “ 预习提示 ” ,强调 “ 阅读时,要重点抓住 ‘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 ’‘ 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 ’ 等语句的深刻含义 ” ,以此作为 “ 理解文章的主旨 ” 的钥匙;应该说,这是抓住了 “ 牛鼻 ” (要害)的。
  但 “ 预习提示 ” 中引用朱自清《一封信》里的陈述,将朱自清的 “ 不平静 ” 仅仅归之于 “ 蒋介石叛变革命 ” 的 “ 黑暗 ” 现实,却是不全面的。近年学术界在考察这一时期朱自清的心路历程时,于《一封信》之外,又不约而同地注意到写于 1928 年 2 月(写作 荷塘月色》七个月以后)的《那里走》一文。也许将《一封信》与《那里走》合起来,就可以较全面地把握这一时期朱自清所面临的社会现实与内心反应。
  朱自清前述对 “ 属于自己的,自由的世界 ” 的向往本身,即已说明了他在现代中国的 “ 自由主义知识分子 ” 的立场与历史位置。而像他这样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在 1927 年国(民党)、共(产党)分裂后两大政治力量尖锐对立的形势下,就不能不陷于进退失据的困境之中 —— 《一封信》与《那里走》所表露的正是这选择的困惑。正像教材 “ 预习提示 ” 里所引述的,他 “ 心里是一团乱麻,也可说是一团火。似乎在挣扎着,要明白些什么,但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 ” ,他被 “ 南方这一年的变动 ” ,即国、共分裂,蒋介石对共产党人与革命青年的血腥屠杀弄得目瞪口呆,觉得所发生的这一切是 “ 人的意想
  所赶不上的 ” (以上引文均引自《一封信》)。但朱自清(以及与他同类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)没有如另外一些激进知识分子那样,因此而走向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、以 “ 以暴易暴 ” 的武装斗争为中心的 “ 社会革命 ” 与 “ 政治革命 ” 的道路。 —— 面对这样一条
  道路,他陷入极大的困惑之中。正像他在《那里走》里所说、他和他的朋友明确地意识到,发现与重视 “ 个人价值 ” 的时代已经结束,在社会政治革命中, “ 一切的价值都归于实际的行动 ” 与 “ 理智的权威 ” ,而 “ 党便是这种理智的权威之具体化。党所要求于个人的是牺牲,是无条件的牺牲,一个人得按照党的方式而生活,想出自心裁,是不行的 ” 。由此而产生了朱自清所说的 “ 性格与时代的矛盾 ” :一方面,他看到这是一种时代的、历史发展趋向, “ 是创造一个新世界的必要的历程 ” ,不仅势所必至,而且势不可挡;另一方面,他却要固守知识分子的 “ 自我 ” 追求(即本文所说做想做的事、说想说的话,不做不想做的事,不说不想说的话的 “ 自由 ”),不愿 “ 革自己的命 ” ,即改变(改造)自己,因而产生了被毁灭的恐惧: “ 那些人都是暴徒,他们毁掉了我们最好的东西 —— 文化。 ” 这样,朱自清这类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既反感于国民党的 “ 反革命 ” ,又对共产党的 “ 革命 ” 心怀疑惧,就不能不陷入不知 “ 那里走 ” 的 “ 惶惶然 ” 中 —— 朱自清的 “ 不平静 ” 实源于此。作为无可选择中的选择,朱自清们 “ 只有暂时逃避的一” :
  “ 做些自己爱做的事业;就是将来轮着灭亡,也总算有过称心的日子,不白活了一生。 ”
  这就是说,他们试图 “ 躲到学术研究中 ” ,既是 “ 避难 ” ,又在与 “ 政治 ” 保持距离中维护知识分子的相对独立。在某种意义上, “ 荷塘月色 ” (宁静的大自然)的 “ 梦 ” 也正是朱自清们的精神避难所。
  但对于五四启蒙精神所哺育的这一代人,完全脱离(超然于)时代是不可想象的。正如朱自清自己在《荷塘月色》中所说, “ 我爱热闹,也爱冷静;爱群居,也爱独处 ” ,尽管他们现在不无被动地选择了 “ 冷静 ” 、 “ 独处 ” 的学者生涯,但他们仍不能摆脱处
  于时代中心的、 “ 热闹 ” 的 “ 群居 ” 生活的蛊惑。在《一封信》里一开头他就表达了对于 “ 有的只是自己,自己的家 ” 的生活的不安: “ 我想着我的渺小,有些战栗起来;清福究竟也不容易享的。 ” 这种 “ 战栗 ” 既包含了对放弃了社会 “ 责任 ” 的负罪感,又来自过于狭窄的个人天地将导致生命的枯竭的危机感。既神往于个人的自由世界,又为此感到不安与自谴,这内在矛盾构成了朱自清内心 “ 不平静 ” 的另一个侧面;在《荷塘月色》里就外化为 “ 荷塘月色 ” 与 “ 江南采莲图 ” 两幅图画,在 “ 冷 ” 与“热 ” 、 “ 静 ”与 “ 动 ” 的强烈对比、相互颠覆中,写尽了这一代自由在这个意义上,中学语文课本将朱自清描写充满 “ 人生味 ” 、生命活力的南方景色的《绿》与《荷塘月色》编在一起,是很有 “ 意思 ” 的:它们象征着中国知识分子追求的两种人生境界,确实耐人寻味)。
  不过我们在注意到朱自清这类知识分子的内心矛盾时,还必须看到,这是一批与中国士大夫中庸主义传统有着深刻联系的知识分子,因此,他们的内心矛盾及其外在表现形态都不可能如鲁迅的 “ 大爱 ” 与 “ 大憎 ” 那样激烈与极端,同样具有 “ 平和 ” 的特点:
  《荷塘月色》里的景色,总是 “ 淡淡的 ” , “ 恰是到了好处 ” 的: “ 香 ” 是 “ 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“ 清香 ” , “ 色 ”“ 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 ” , “ 山 ” 也是 “ 远
  山 ” ,而且 “ 只有些大意 ” ,如朱自清自己所说,写的不是 “ 酣眠 ” ,而是 “ 别有风味 ”的 “ 小睡 ” 。这里所显示的有节制的含蓄的美,不仅与朱自清式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“ 中庸主义 ” 的世界观、人生哲学、思维与情感方式相适应,而且也与 “ 哀而不伤 ” 的传统美学风格有着内在的和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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